史铁生(1951年1月4日—2010年12月31日)
“史铁生是当代中国令人敬佩的作家之一,他的写作与他的生命完全同构在了一起,用残缺的身体,说出了健全而丰满的思想。他体验到的是生命的苦难,表达出的却是存在的明朗和欢乐,他睿智的言辞,照亮的反而是我们日益幽暗的心。”
对于死,可以说人人都配得上是预言家——有谁会料想不到自己迟早是要死的呢?不过看上去大家都活得泰然、潇洒,并不见有谁为那必来的灭顶之灾而惶惶不可终日。然而,一旦周围有死亡事件发生,从人们的表情上看,不怕死的还是很少。泰然和潇洒,不过是对问题的悬置、拖延,甚或苟且——死期离我尚远。
从书上见过一位真正参透了生死的老人,他说他每天早晨醒来,见自己依旧是博尔赫斯,便一脸的苦笑。我猜这绝不能够是勇敢,必须是一种智慧,便循其不经意间留下的蛛丝马迹去想,终于弄懂了死的不可能性。言外之意:怕死,乃人类最为严重并悠久的一项愚昧。
出生是怎么回事?你从虚无中来。死亡呢?回虚无中去。那么,来也于斯,归也于斯,我就不明白了:为什么你就不能再从那儿来呢?如果你不能再从虚无中来,凭什么你曾经就能从那儿来?生前的虚无与死后的虚无,有什么两样吗?
死是什么?死就是什么都没有了,什么什么都没有了。可什么什么都没有了,怎么会还有个死呢?什么什么都没有了,应该是连“没有”也没有了才对。所以,如果死意味着什么什么都没有了,死也就是没有的。死如果是有的,死就不会是什么什么都没有了。故而“有”是绝对的。
“有”又是什么呢?有,是观察的确认——现代物理学也明确支持这一观点。“无”呢?“无”也一样是观察——准确说是观察之不及——的确认,因而仍不过是“有”的一种形态。推而演之,死也就是生的一种形态。
那么,观察意味着什么呢?观察意味着观察者的确在。而这个观察者,既然能够认知他者,也就一定能够自认。这自认,便创生了“我”。
总结一下吧:死,绝不意味着什么什么都没有了。而一切“有”都是被观察的,一切“无”都是观察所不及的。所以“有”也好,“无”也好,都离不开观察者。那么,谁是最终的观察者呢?“我”呀!而“你”和“他”,“我们”、“你们”和“他们”,都不免是被观察者。正所谓“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”,史铁生们来了走,走了来,而“我”是不死的。
最后一个问题:设若真有来世,我怎么能认出此一世的我即是彼一世的我呢?首先,无论哪一世的你,不自称“我”又自称什么?其次,柏拉图说“学习即回忆”,被回忆者是谁?第三,一生止于吃喝屙撒睡的人太多太多,想必来世也就难于分辨,而一个独特的心魂自然就便于被回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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